bqgy.cc屠夫的尸体被拖走时,血在沙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,像一条凝固的蛇。珩渊靠在囚笼的铁条上,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,染红了半条袖子。阿七递来一个陶瓶,里面装着墨绿色的药膏,散发着刺鼻的气味。
“这是‘腐骨膏’,能止血,就是疼点。”阿七的独眼盯着他手臂上的五十胜印,“记印人刚才看你的眼神不对,你得小心。”
珩渊倒出药膏,直接抹在伤口上。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,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骨头,他咬着牙没出声,额角却渗出冷汗。“他想让我死?”
“不止。”阿七压低声音,“他想让你变成第二个屠夫。”
珩渊愣住了。
“杀戮场需要‘守关人’,”阿七解释,“屠夫死了,就得有新人补上。你连胜五十场,实力够了,性子却太‘软’——记印人想磨掉你的棱角,让你彻底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。”他指了指远处的看台,“看到那些穿黑斗篷的人了吗?他们是记印人的眼线,接下来的每场厮杀,都会给你的对手‘加料’。”
珩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果然看到十几个黑斗篷散落在看台各处,帽檐压得极低,正不动声色地盯着他。
第五十一场的对手,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,手里拿着一柄巨大的狼牙棒,身上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。刚进场,珩渊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——是北境的“疯狼草”,捣碎了喂给野兽,会让它们变得狂暴嗜血,却也会透支生命力。
“小子,受死吧!”壮汉嘶吼着冲过来,眼睛里布满血丝,显然已经被疯狼草控制了心智。
珩渊没有硬拼。他游走在壮汉周围,像戏弄猎物的雪狼,直到对方力竭倒地,口吐白沫。他没有下杀手,只是转身离开——他知道,这不是壮汉的本意。
但看台上的黑斗篷们显然不满意。一个斗篷人突然站起来,手里的骨笛发出尖锐的声响。原本倒地的壮汉竟像诈尸般爬起来,再次扑向珩渊,动作却僵硬得像提线木偶。
“他们在操控尸体!”阿七在囚笼里低吼。
珩渊眼神一冷。玄铁短刀出鞘,寒光闪过,直接斩断了壮汉的脖颈。这一次,他没有犹豫——对尸体的仁慈,就是对自己的残忍。
黑衣人盖印时,看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满意。
接下来的日子,记印人的手段越来越阴狠。有的对手兵器上淬了见血封喉的毒,有的被喂了能短暂提升魂力的禁药,甚至有场厮杀,对方怀里藏着炸药,想同归于尽。
珩渊的伤疤越来越多,旧伤叠新伤,后背被炸药灼伤的地方结了厚厚的痂,每次动作都牵扯着剧痛。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,像被打磨过的寒铁,凛冽而坚定。他学会了在毒烟中闭气,在禁药狂徒的攻击下寻找破绽,甚至能从对手细微的动作里,预判出是否藏着暗器。
阿七成了他的“药罐子”。这个独眼男人不知从哪弄来各种伤药,有刺鼻的草药,有黑乎乎的膏体,甚至还有用昆虫外壳磨成的粉。“这是‘铁甲虫’的壳,磨成粉混着猪油敷,能让伤口结疤更快。”阿七一边帮他包扎,一边说,“我以前跟一个老矿工学的,他说这玩意儿比金疮药管用。”
珩渊任由他摆弄,闻着那股奇异的气味,竟想起了断山原的药庐。千仞雪总爱在那里捣鼓草药,说要“研究出能治百病的神药”,结果常常把自己弄得满身药味,像只掉进药罐的兔子。
“想什么呢?”阿七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想回去。”珩渊轻声说。
阿七沉默了。过了许久,才低声道:“我也想。我老家在星罗帝国的乡下,有个婆娘,还有个三岁的娃。”他摸了摸眼罩,“等我赢够百场,就去找他们。”
珩渊看着他独眼亮起来的光,突然觉得,杀戮之都里的每个人,心里都藏着一个“回去”的念头。有的是为了亲人,有的是为了自由,有的……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。
第七十场厮杀,珩渊遇到了红娘。
她不再穿红裙,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皮甲,手里拿着两把短刀,眼神里的疯狂被冷静取代。看到珩渊,她愣了一下,随即低下头:“我欠刀疤脸一条命,他让我杀你。”
“你可以不杀。”珩渊说。
“我不能。”红娘抬起头,眼底闪过一丝痛苦,“在这里,欠了债,就得用命还。”她握紧短刀,冲了过来。
她的刀法比以前凌厉了许多,却处处留着破绽。珩渊看得出来,她不想杀他。在她再次递出短刀时,珩渊抓住她的手腕,低声道:“刀疤脸已经死了,被记印人灭口的。”
红娘愣住了:“你说什么?”
“他想告记印人,”珩渊说,“我听到了。”
这是他故意编造的谎言,却看到红娘的眼神瞬间崩溃。她扔掉短刀,蹲在地上痛哭起来,像个迷路的孩子。
这场厮杀,珩渊赢了。但他知道,红娘不是输给了他,是输给了自己心里残存的那点念想。
第九十场时,阿七突然消失了。
那天清晨,珩渊醒来,发现隔壁的囚笼空了,地上只留下一摊暗红的血,和那把阿七擦了无数遍的锈刀。记印人说他“畏战逃跑,被当成饵分食了”,但珩渊知道,阿七不是会逃跑的人。
他在锈刀的刀柄里,找到了一张卷起来的羊皮纸。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画着一张图,是杀戮场的地下通道,通道尽头标着一个“?”,旁边写着三个字:“别信他”。
珩渊把羊皮纸藏进怀里,指尖冰凉。他知道,阿七是被记印人杀了,就因为他知道得太多。
剩下的十场厮杀,珩渊像变了个人。他不再留手,刀刀致命,眼神冷得像冰。看台上的黑斗篷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,记印人也对他点头示意,仿佛在说“这才对”。
第九十九场,对手是个白发老头,看起来弱不禁风,手里拿着一根拐杖。进场时,老头突然对他眨了眨眼,用口型说:“地下通道。”
珩渊心里一动。
厮杀开始后,老头的拐杖突然裂开,露出里面的尖刺,直刺他的小腹。珩渊避开的瞬间,听到老头低声说:“阿七让我给你带句话,地狱路的入口,不在记印人说的地方。”
话音刚落,老头突然调转拐杖,刺向自己的咽喉。“快走!”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,“他们要换‘守关人’了!”
鲜血溅在珩渊的脸上,温热而粘稠。
第一百场的铃声响起时,整个杀戮场沸腾了。所有人都知道,这场厮杀的胜者,就能进入传说中的地狱路。
记印人亲自走到场地中央,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沙漏:“最后一场,你的对手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指向囚笼区,“你自己。”
铁笼打开,里面走出来的人,穿着和珩渊一模一样的玄铁短刀,甚至连脸上的伤疤都分毫不差,只是眼神里充满了暴戾和疯狂。
“这是用你的血和戾气造出来的‘影’,”记印人笑着说,“杀了他,你就是新的屠夫,就能进地狱路。”
“影”嘶吼着冲过来,招式和珩渊一模一样,却更加狠辣,更加不顾一切。珩渊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这些日子的挣扎、痛苦和杀戮,看到了记印人想让他变成的样子。
他闭上眼,脑海中闪过的不是厮杀的画面,而是断山原的雪莲花田,千仞雪弯腰摘花时的侧脸,阳光落在她发间的光晕,还有她对他说的:“珩渊,你不是天生的战士,你是为了守护才拿起刀的。”
再次睁开眼时,珩渊的眼神变得无比清澈。
他没有攻击,反而收起了玄铁短刀。“影”愣住了,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。
“我不是屠夫,”珩渊说,“我是珩渊,我要回家。”
“影”嘶吼着扑过来,却在靠近他的瞬间,像被无形的力量撕碎,化作无数黑色的光点,消散在空气中。
记印人的笑容僵在脸上,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。
看台上的黑斗篷们想冲下来,却被突然涌出来的人群拦住——那是些曾被珩渊放过的人,有女人,有孩子,有老人。他们手里拿着石头、断骨,甚至只是赤手空拳,却死死地挡住了黑斗篷的路。
“让他走!”有人喊道。
“他是好人!”
“别让记印人得逞!”
珩渊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,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他对着人群深深鞠了一躬,转身冲向阿七留下的地下通道入口。
记印人尖叫着扑过来,却被一块飞来的石头砸中额头,倒在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