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qgy.cc柳二龙老师的葬礼定在三日后的清晨,没有鼓乐,没有吊唁的宾客,只有史莱克学院的人。弗兰德站在桃林边,看着孩子们往树下搬东西,突然想起二十年前,二龙刚加入黄金铁三角时,也是这样,总爱把自己的东西往大家看得见的地方塞——她的酒坛,她的短刀,她绣着龙纹的帕子,像是怕被人忘了似的。
唐三蹲在桃树下,指尖缠着蓝银草的嫩芽,一点点往土里扎。那些草叶是他特意选的,带着最顽固的韧性,就算在石缝里也能扎根。“二龙老师说过,真正的强大不是烧得旺,是根扎得深。”他低声说着,声音发紧,“这样您就永远在这儿了。”草叶上凝着他用魂力催出的露珠,在晨光里颤巍巍的,像谁没忍住的眼泪。他突然想起昨夜整理二龙老师的遗物,在她枕头下摸到个布包,里面是七根打磨光滑的木簪,每根簪子上都刻着个小字,合起来正是“史莱克七怪”。木簪的边角被摩挲得发亮,显然刻了很久。
马红俊抱着那坛烧刀子,手指还在抖。坛口的泥封是二龙老师亲手糊的,去年冬天他偷喝时,她举着短刀追了他半条街,最后却蹲在地上笑:“傻小子,喝酒得配肉,不然伤胃。”现在他把喝酒放在桃树下,倒酒时手一抖,大半都洒在了土里。酒香漫开来,带着股烈劲,呛得他猛地咳嗽,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掉:“二龙老师,我……我学会烤肉了,能烤得外焦里嫩,您闻闻……”他从怀里掏出块用油纸包着的肉,放在酒坛边,肉还温着,是今早特意按她教的法子烤的,可再也没人会笑着骂他“火候差得远”了。
小舞蹲在桃树枝下,往红布条上写字,笔尖戳破了好几张纸。她想写“二龙老师我再也不偷您的酒喝了”,又想写“您教我的束发结我学会了”,最后只歪歪扭扭写了句“我想您了”。风一吹,布条缠在枝桠上,像只受伤的蝴蝶。她想起二龙老师总爱捏她的耳朵,说“小舞的耳朵软,像我家以前养的兔子”,可每次捏完,都会往她手里塞块糖。现在口袋里还有块没吃完的糖,是二龙老师昨天给的,橘子味的,甜得发苦。
玉小刚站在桃林深处,手里的魂技笔记被攥得发皱。最后一页的空白处,二龙老师画了个丑丑的笑脸,旁边写着“小刚,别总皱着眉,会变老的”。字迹龙飞凤舞,带着股没正经的劲儿,和她平日里叉着腰训人的样子一模一样。他想起三个月前,二龙拿着这本笔记来找他,指着上面的批注脸红:“我知道写得不好,你……你别笑我。”那时他只顾着纠正她的理论错误,没看到她偷偷藏在身后的酒坛——那是他最爱喝的青梅酿,她跑了三个镇子才买到。
“我从没笑过你啊……”玉小刚用指腹摩挲着那行字,指节泛白,“是我太傻了,总想着理论,忘了问你累不累……”眼泪砸在纸页上,晕开了那个笑脸,像二龙老师哭了似的。
弗兰德走过来,把那只缺角的粗瓷碗往他手里塞。碗沿的豁口是二龙老师上次罚马红俊时摔的,她骂骂咧咧地说“败家子”,转头却用魂力把锋利的边缘磨得光滑。“喝口吧,”弗兰德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“她要是看见你这样,能掀了你的理论书。”
玉小刚举起碗,对着桃树的方向一饮而尽。酒液顺着喉咙往下淌,带着股灼人的疼,像是二龙老师在骂他“玉小刚你这个木头”。他好像看见她站在桃树下,叉着腰笑,红发被风吹得乱舞,手里还拎着那坛青梅酿:“傻站着干嘛?过来喝啊!”
***葬礼后的第十天,晨练的哨声刺破黎明时,操场上已经站满了人。
唐三站在队伍前面,蓝银草在他脚下织成密网,每片草叶都绷得笔直。“今天练魂力负重,”他的声音比晨露还冷,“达不到标准的,绕操场跑一百圈。”
奥斯卡的香肠武魂刚凝聚就散了,他喘着气喊:“唐三,这强度太离谱了!二龙老师在的时候,最多让我们跑五十圈!”
“二龙老师不在了。”唐三猛地转身,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,“她护了我们这么久,现在该我们自己扛了。”他的蓝银草突然收紧,勒得每个人都踉跄了一下,“她总说,眼泪最没用,本事才是真的。谁要是想偷懒,就别认她这个老师!”
马红俊的凤凰火焰“腾”地炸开,烧得比往日旺了三倍。他想起二龙老师趴在栏杆上看他们训练的样子,阳光照在她的红发上,像团跳动的火。有次他练到魂力透支,瘫在地上哭,她没骂他,只是坐在他旁边喝酒:“哭吧,哭完了站起来,比谁都要站得直。”现在他咬着牙往腿上绑铅块,每走一步都像拖着座山,可眼里的火比凤凰火焰还亮。
戴沐白的白虎利爪深深嵌进青石板,指缝渗出血珠。他看着操场边的沙坑,那里还留着二龙老师教他调整呼吸的脚印——她总嫌他“太急躁,像头没驯化的野兽”,却在他突破瓶颈的那天,偷偷在他的水杯里加了安神草。现在他运转魂力时,总会想起她的话:“真正的猛兽,懂得把爪子藏起来。”
小舞的瞬移突然失误,重重摔在地上。膝盖磕在石板上的疼让她眼冒金星,可她没哭,咬着牙爬起来继续练。她想起二龙老师给她梳头的样子,手指穿过她的长发,动作笨笨的:“小舞啊,女孩子要变强,但也得学会疼自己。”那时她总嫌麻烦,现在却摸着头发上的红布条想,要是二龙老师还在,肯定会边给她揉膝盖边骂“傻丫头,不知道躲吗”。
弗兰德和玉小刚站在露台上,看着操场上那群被汗水浸透的孩子,谁都没说话。晨风吹过桃林,粉色的花瓣落在孩子们的肩头,像二龙老师在轻轻拍他们的背。
“你看马红俊的火焰,”弗兰德突然开口,声音发颤,“比以前稳多了。”
玉小刚点点头,手里的笔记被风掀开,正好看到二龙老师写的批注:“红俊这孩子,缺的不是天赋,是狠劲。得逼。”字迹用力得划破了纸页,像她当时咬牙的样子。他突然想起二龙老师说过的话:“养孩子跟练武魂一样,得舍得下狠手,不然成不了器。”那时他还骂她“没心没肺”,现在才明白,最疼的人是她。
***夜深了,桃林里的虫鸣渐渐歇了。唐三提着那盏旧灯笼,慢慢往桃树下走。灯笼的竹骨断了根,是他用蓝银草缠好的,像二龙老师教他的那样——“东西坏了别扔,修修还能用,人也一样”。
二龙老师的墓碑前,放着七只粗瓷碗,每个碗里都倒了点烧刀子。那是孩子们凑钱买的,和二龙老师那只缺角的一模一样。唐三蹲下身,把脸颊贴在微凉的石碑上,像小时候被她抱在怀里那样,轻轻蹭了蹭:“二龙老师,今天小舞的瞬移进步了,戴沐白能控制白虎真身了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带着浓浓的鼻音,“我们都很想您,想得厉害。”
风吹过桃林,树叶“沙沙”地响,像是二龙老师在叹气。唐三抬起头,看到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下来,在墓碑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像她笑起来时眼里的光。他从怀里掏出那根刻着“唐”字的木簪,轻轻放在碑前:“您刻的簪子,我收到了。等拿到冠军,我就把它戴在头上,让所有人都知道,我是您教出来的学生。”
灯笼的光在夜色里晃了晃,照亮了碑前那片蓝银草。草叶上的露珠反射着月光,像无数双眼睛,安静地守着这里。远处的断山原传来隐隐的雷声,可桃林里的风很暖,带着桃花的香,像二龙老师身上的味道,一点都没散。
教学楼的灯还亮着。玉小刚坐在桌前,对着那本笔记发呆。最后,他颤抖着拿起笔,在二龙老师画的笑脸旁边,慢慢写下:“不傻,是我笨。”写完,他把脸埋进笔记里,那上面还留着淡淡的酒气和烟火气,像她从未离开过。窗外的桃花落了满地,像谁撒了把没烧完的灰烬,带着点余温,在夜里轻轻发亮。